“新能源车开起来更省钱。” 这是不少汽车销售人员的惯用话术,但现在,情况变了。
自今年 7 月起,在 10 点到 15 点和 18 点到 21 点的充电高峰期,北京城区繁忙地段的公共桩充电费用已超过 2 元 / 度,上海、郑州等多地的高峰时段充电费用也来到类似水平,差不多是去年这时候的两倍。
涨价后,充满一块 80 度的电池得花 160 元,如果跑高速,平均每公里费用接近 0.5 元,与一些省油的燃油车相当。
网约车司机们已习惯在深夜排队,赶上一天中电价最低的时刻。现在中国的电动车保有量还只有 1600 万辆,只占 4 亿机动车的很小一部分。随着路上的更多汽车变成电动车,充电费用还有上涨可能。
充电桩运营商靠涨价救命
国内公共充电桩的充电费用由“电费”和“服务费”组成,“电费”缴纳给电网,而“服务费”则归属充电桩运营商。业内人士透露,近期各地充电桩之所以出现费用上调有两方面原因:一是夏季属于用电高峰期,在“供不应求”的现实条件下,电网通常会适当提高电费标准;二是充电桩运营商的运营成本日益上升,服务费也因此水涨船高。
羊毛出在羊身上,既然“电费”和“服务费”同步上涨,车主自然需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。
值得一提的是,近年来充电桩运营商普遍没有越过盈亏平衡线,以行业头部品牌“特来电”为例,该公司2022年的营收达到45.70亿元,虽然较2021年有所上涨,但依旧亏损了2600万元。
充电桩是公认的重资产行业,盈利模式也较为单一,投资高、回报慢,和造车新势力有些类似。换句话来说,短期内充电桩运营商很难走出亏损困境,这也就意味着,上调充电费用是充电桩运营商为数不多的救命稻草。
然而消费者可不管这些,在充电费用日益高涨的前提下,越来越多人开始投入混动车的怀抱,毕竟横向对比下来,电动车的使用成本已经没那么划算了。
为什么以前不涨现在涨
部分地区充电费用上涨主要受三大因素影响。一是电价规则改变。根据今年5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的《关于第三监管周期省级电网输配电价及有关事项的通知》,6月1日起实行新的电价方案。新电价方案将用户用电价格逐步归并为居民生活、农业生产及工商业用电三类,其中将大工业和一般工商业用电进行了合并,电价构成细则也有所变动。
二是分时电价、尖峰电价政策调整。近年来随着新能源装机快速增长和极端天气频发,电力峰谷差不断拉大,电力平衡压力陡增。电动汽车的爆发式增长,又进一步增加了电网负荷。如不加以引导,2030年电动汽车充电峰值负荷可达全社会最大用电负荷的6%以上,且时空分布不均,高峰期电力平衡和系统安全稳定运行将面临极大考验。为引导车主错峰有序充电,一些地区拉大了峰谷电价差。比如,上海市今年7月至9月实行尖峰平谷4个时段电价,调整后峰段电价发生较大变化,12时至14时尖峰电价为每千瓦时1.6198元,加上服务费后充电总费用达每千瓦时2元左右。这是一些车主感觉充电费用大幅上涨的核心原因,不过车主通过错峰充电仍可享受低电价。
三是部分运营商上调服务费。国家发展改革委于2014年发布的《关于电动汽车用电价格政策有关问题的通知》要求,2020年前,对电动汽车充换电服务费实行政府指导价管理。此后,充电服务费逐渐市场化,出现价格弹性空间。由于充电桩运营效率不高,企业经营成本压力较大,此轮充电桩收费价格上涨,存在一些运营商根据自身成本和运营情况上调服务费的现象。虽然运营商调节服务费属于市场行为,但对于不合理的涨价行为,政府部门要加强监管。运营商则要创新商业模式,提升运营效率,增强盈利能力,而不是单纯依靠涨价获取生存空间。
当前充电桩发展的主要矛盾并不是电价问题,而是日益增长的充电需求与充电桩数量不足、布局不合理、充电慢之间的矛盾。
供需错配:车嫌桩太少,桩嫌车不够
中国充电桩总数并不少,车桩比全球领先。据中国充电联盟统计,截至今年 7 月,中国有 693 万台充电桩,其中近七成,也就是 470 多万台是随车配建的私人充电桩,剩余 220 多万台是公共充电桩。总车桩比达 1.9:1,位居世界第一。
但领先的数字之下,一边是新能源车依然充电不便:老旧小区安装家用充电桩困难重重,公共桩中则有不少建在了偏僻地段或疏于维护,位置好的场站在高峰期往往大排长龙;另一边是行业里的公司普遍不赚钱。
运营商嫌新能源车保有量太少,而车主则嫌好用的公共桩不够。这背后是局部时间、空间上的供需错配。
在空间分布上,新能源车越多、渗透率越高的地方,公共充电桩也越多,但分布不成比例。新能源车保有量全国最高的广东省,有近 200 万辆新能源车,占全国新能源车的 12%,其公共充电桩则达到 38.3 万台,占全国 17%,是二至四名的总和;河南与福建的公共充电桩数量相当,但前者新能源车保有量是后者的 2.4 倍。
另一个短期难解的问题是时间上的供需错配。在中国的 220 多万台公共充电桩中,只有约 2.9 万台分布在高速沿线,这与总用量趋势大致一致。但一到节假日,高速充电需求猛增,春节和十一黄金周时,服务区的充电长龙已成为近年 “例行节目”。高速服务区又不可能为了一年短暂几天的峰值需求大规模建桩。这部分的供需矛盾,需待未来超充普及,大幅提升单车充电速度后才可缓解。
各车企过往对自建公共充电桩投入不一,在热门、高峰时间段,大部分车企的自家桩只供自家车,这也带来了局部的供需不平衡。
算上换电站和充电站,中国市场里,自有补能网络最大的车企是蔚来,它已建成 1800 个换电站和 3074 个充电站,共计 7368 台公共充电桩。蔚来之后,投入较多力量自己建站的品牌依次是小鹏、特斯拉、极氪和埃安。
这些品牌多生产 20 万元以上的中高端车型,除开特斯拉,它们只占中国新能源车累计销量的一小部分。卖车最多的比亚迪在今年初以前,从未自建充电站,此时比亚迪已累计卖出超 300 万辆新能源车,其中一半是纯电车。自建充电站最多的蔚来今年 2 月公布的数据显示,春节期间 “蹭蔚来充电桩” 的其它品牌中,最多的就是比亚迪,达 17.6%,其次是特斯拉。
供需错配还有一个行业发展的历史性原因:为让企业有动力超前建设充电桩,中国政府很早就开始补贴充电桩建设。在中国新能源车保有量不到 60 万辆的 2015 年,发改委即印发了《电动汽车充电基础设施发展指南 (2015-2020 年)》,提出 2020 年建成集中充换电站 1.2 万座,分散充电桩 480 万个的目标,以满足全国 500 万辆电动汽车的充电需求。
各地相应出台补贴政策,早期的补贴以一次性建设补贴为主。如 2016 年前后,北京对符合条件的公共充电设施给予不高于总项目投资额 30% 的固定资产补贴,深圳也有类似政策。
只补贴建设,不补贴运营,使不少公司会去租金更便宜、而不是充电需求更集中的地区建桩,多年后这些桩往往使用率很低也疏于维护,成为 “**桩”。
据中国充电联盟 2021 年针对十个城市的调研,公共充电桩损坏率达 20%,充电车位被燃油车占用达 36%。一名广州的充电桩运营商人士称,据他们统计,广州现在约有三分之一的公共充电桩无法正常使用。
大量无法使用的桩,加上充电需求本身在时间和空间上不均匀,使公共充电桩的实际利用率偏低。中国充电联盟副秘书长仝宗旗表示,目前中国市内充电桩的平均社会利用率不到 10%,即一天 24 小时中,只有不到 2.4 小时有人使用;高速充电桩的利用率不到 1%。这影响了整个网络的盈利能力。
今年以来,在一些电动车渗透率更高的地区,如北京、上海等,充电费用已明显上涨,这即是各公司为实现盈利的调整。这些地区的充电站已过了补贴用户的阶段。一位从业者说,涨价其实是回归正常价格:“不是现在贵了,是过去太便宜了。”
而在一些尚处于拓荒阶段的地区,价格战仍在进行。一名广西的充电桩运营商称,今年夏天,当地充电桩服务费已从去年一度电 0.3-0.4 元降至最低几分钱,在充电聚合平台的补贴下,甚至出现了不收服务费、只收电费的充电站。在四川,补贴战之激烈,让四川汽车产业联盟不久前专门发布“抵制恶意充电竞争的倡议”,直指某第三方充电桩聚合企业把充电费打得太低。
从更早建设充电站的东部沿海地区的发展轨迹看,全国充电费用上涨是大趋势。可这并不意味着,充电桩运营商大规模盈利的好日子就要到来。
统筹协调充电桩规范或是行业趋势
作为新能源产业的基础设施,充电桩行业的业态关乎新能源汽车产业未来发展。一名总部位于江苏省内的充电企业负责人介绍,前段时间企业对于充电桩充电价格有一定的补贴,现在正在慢慢取消补贴,价格可能会有所调整,目前从省内情况来看,充电桩总体相对过剩,但新能源汽车总体还是在稳步增加的,所以对于企业目前的发展还是持比较乐观的态度。
中国汽车流通协会专业委员会专家钟师表示,充电桩企业的服务费应该有相关的行业监管,不能任充电桩企业通过提高价格来割消费者的“韭菜”,这会很影响消费者对新能源汽车的购买欲,“同时,消费者觉得充电费高,企业又觉得盈利空间有限,要让两者平衡,可能还需要政府提供一些政策上的支持,比如给予一些税费的优惠。”钟师说。
“充电桩企业除了收取服务费还应该拓展自己的盈利来源,例如,广告收入、提供wifi服务等。”张翔说。
嘉庚创新实验室研究员林伯强则认为,相比企业来做充电桩这门生意,其实政府、电网和车企更适合作为建设和运营充电桩的主体,充电桩的进一步得到普及,肯定离不开政府、电网、企业在安装上面的配合。
“乡村新能源车充电桩的布局也是需要重视的问题,让新能源汽车下乡,充电桩需要同步下乡。”林伯强同时表示。
数位充电桩企业负责人提出,乡镇公共充电桩面临高投入成本、长回报周期和低收益的问题,因此很少有民营企业愿意将充电桩下沉到乡村市场。新能源车充电桩的下沉,更离不开政府、电网和车企的统筹协调。